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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18章 籌辦婚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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玉京山脈綿延千裏, 終年山色青翠,雲煙繚繞,遙遙望去, 便似人間仙境一般。

天督城就坐落於玉京山山勢騰起之處, 以天督城為中心,外頭還有三十六悟道靖廬,七十二洞天福地。

今晨天督城城主沈危正在悟道靖廬中打坐,忽有弟子入內來報。

“秉城主, 靈州江氏家主求見。”

沈危睜眼,雙目湛然若神, 緩緩起身走出簡陋的湖心茅廬,隨手掐了個法決, 眾弟子只覺面前似有一道清風掠過, 再看時,城主已消失無蹤。

天督城最外圍的城墻上豎立著兩座高入雲霄的瞭望塔。

瞭望塔上的弟子持弓負箭, 身姿筆挺, 專註地守衛在哨崗上,冷不防身邊忽然出現一道人影。

眾弟子一驚,未及看清, 手上已條件反射地紛紛架起長弓。

待看清來人後,眾弟子趕緊收了弓箭, 單膝跪下, 叩首道:“請城主恕罪,弟子不知是城主親自駕臨, 還以為是外敵入侵。”

沈危淡淡道:“若是有外敵能不動聲色地破了天督城的護法大陣, 又豈是爾等能攔得住的?都起來吧。”

眾弟子聽命起身,便見沈危擡頭望向遠方。

一艘龐然飛舟穿破雲層, 只一個眨眼,就逼近了護法大陣。

守在城墻上頭的弟子都看清了飛舟船頭那面迎風招展的旗幟,那上頭寫著一個矚目的“江”字。

沈危道:“靈州江氏前來拜訪,命令下去,開陣放行。”

“是。”

過了一會,護法大陣中心忽然綻出一道金光,那金光宛如一柄巨大的刀刃,慢慢將護法大陣一劈為二,露出一條可供江家飛舟通行的縫隙來。

飛舟如風一般鉆入其中,緩緩降落在城墻外圍的廣場上。

江玄來天督城的次數並不多,此前寥寥數次,皆是尋常的禮節往來。

但奇異的是,雖然他與沈危相處的時間並不多,二人卻格外志趣相投,大抵是因為他和沈危有某些地方特別相像。

這天督城中,原是付家一家獨大,而沈危不過是付家門下一個家仆,最開始不過是替付家大小姐養馬的馬奴,出身卑微,人人皆可輕賤於他。

當時又有誰能想到,就是這麽一個不起眼的卑賤少年,有朝一日竟能帶領各家揭竿而起,推翻了付家的殘暴統治。

沈危的出身不光彩,往上爬的路子也不光彩,便是穩坐城主之位這麽多年,至今仍有人在背後議論他當初是靠女人上位。

在眾多傳言版本中,最廣為流傳的便是,沈危靠著俊美的皮相將時任城主付東流的獨生女迷得神魂顛倒,死活鬧著要嫁給一個馬奴。付東流溺愛女兒,百般無奈之下終於同意讓沈危入贅。

沈危入贅之後,很快得到付東流的傾心栽培,加上他天資高,人又聰明,短短幾年便脫胎換骨,從一個大字不識的馬奴一躍成為付東流身邊四大護衛之一。

在付家未被推翻之前,沈危一直韜光養晦,從來沒有暴露過一絲狼子野心。

他對付家大小姐溫柔細致,體貼入微,完全是當祖宗一般供奉著;對岳父付東流忠心耿耿,出生入死,悍然不懼。

他數年如一日的堅持,終於取得付氏父女的完全信任,後來天督城中戰事起,沈危和各家裏應外合,一舉擊殺了付東流,屠付家上下千餘口人。

局勢穩定之後,城主之爭又是一番龍爭虎鬥,沈危憑借過人的手段和智謀最終將城主之位收入囊中。

這段歷史,既為老人們所詬病,又常令少年人聽之心潮澎湃,神往不已。

江玄是十分敬佩沈危的,為他的智計和手段所折服。他和沈危是同類人,信奉的都是手段沒有高尚卑劣之分,只有能不能成事的區別而已。

天水一色,一只沙鷗從湖面上掠過,發出清越的鳴叫。

湖心茅廬中茶香裊裊,沈危與遠道而來的少年隔桌對坐,用竹鑷撿起一只暗褐色的茶餅丟進了茶碗裏。

“想不到靈州匆匆一別,才過了數日,眉山夫人竟病重至此,唉。”

江玄自覺地接過茶碗來,幫沈危搗碎茶餅。

“母親思念父親,多年來一直郁郁不樂,想是我終於接任家主之位,母親陡然感覺身上卸下重擔,又恰逢渡劫在即,兩項並重,竟一下病來如山倒。”

沈危道:“你此來天督城,莫不是有事需要沈叔叔相幫?”

江玄道:“母親此病,乃是心病,有道是心病仍需心藥醫,我想或許家裏添些喜事,能令母親的病情有所好轉。”

“你所言的喜事是指……”

少年睫羽低垂,緩聲道:“我本欲今年便與阿虞完婚,之前已經挑好了良辰吉日,只是還未前往冬藏仙府商議迎親過禮等事。但母親一病,我心中著實煩憂。我思慮再三,希望請沈叔叔出面幫我籌劃婚事,我想早點娶阿虞過門。”

沈危點頭道:“你與那姜虞那小丫頭在太陰宮中呆了半年,一起經歷了生死,想來情分深厚,也好,早些把人娶回來,你也可以早些成個家。”

紅泥小爐上的銅壺發出“嘟嚕嚕”的聲響,水燒開了,沈危提起壺子,細長的壺嘴湊到茶碗上,沸水滾滾流出,茶碗中水波翻湧,茶葉的碎末隨之上下起伏,湯水漸漸生出綠意。

茶湯既成,沈危端起茶碗輕輕放到少年手邊。

“來,嘗嘗我這道早春的新茶。”

籌劃婚事是件冗雜費神的事情,這婚事雖然辦得急,但江玄還是勿求禮節到位,要辦得隆重盛大。如此來,自是有許多細節要和沈危這邊商議,他便暫時在天督城中住了下來。

自二十五年前扳倒付家之後,其餘各家便陸續遷出了天督城,移居到天督城外圍的七十二洞天福地中,偌大的天督城中只剩下沈危和他手底下的門徒弟子,入夜之後,便顯得格外冷清。

城主的行宮分明修建得宏偉華麗,可沈危卻從來沒有在行宮中住過,一年三百六十五天,幾乎夜夜都歇在湖心那簡陋的靖廬中。

他也不要人伺候,分明是一城之主,卻過著苦行僧一般清心寡欲的生活。

夜裏山林中忽然傳來鷓鴣的叫聲,那叫聲淒涼入脾,一聲聲的,好似戲臺上的青衣垂淚泣吟:“行不得也哥哥,行不得也啊,哥哥。”

沈危被驚醒之後便再也睡不著,他翻身坐起,打開床前的窗子,看著窗外的湖光月色,眸光深沈。

忽然,他起身走出茅廬,一揚袖,湖中忽然波濤湧動,湖水像被一雙無形的手撥到兩邊,露出一條白色的階梯,一直連接到茅廬前。

沈危舉步跨上石階,沿著蜿蜒的階梯走入湖底。

不多時,他的身影就沒入黑暗中,兩側湖水一收,重新掩蓋了石階的行跡。

付家掌權之時,喜歡飼養龍女作為家族弟子練功的爐鼎,但這事說來有違人倫,並不光彩,因此付家飼養龍女的龍宮大都修建得極為隱蔽,而沈危所居的湖心茅廬底下,恰恰就有這麽一座。

沈危沿著石階走到底,推開沈重的水晶石門,悄然走入大殿。

大殿中央,修建了一座廣闊的池子,池水乃是從湖裏引來的活水,水波微碧,穹頂的夜明珠發出幽微的光,落入池中,恰似星河滿天。

碧池中央,一條白龍蜷於其中,龍尾被三條粗壯的鐵索鎖著。

那白龍將頭靠在池沿邊上,閉眼假寐,聽見腳步聲,畫扇似的白色睫毛輕輕顫動,倏然睜開雙眼。

它那一雙眼睛卻是血紅色的,宛如在血中浸過一般。它凝視著來人,一瞬不眨,眸中紅光大盛,忽然用力一掙,便要朝來人撲去。

鐵索疾響,幾道紫色電流忽然順著鐵索躥到白龍身上,電得白龍身子一軟,頹然跌入水中。

沈危在池邊蹲下,伸出手,愛憐地摸了摸白龍的犄角,嘆道:“這麽多年了,你還是認不得我麽?”

“吼——”

白龍張開大嘴,須發戟張,憤怒地朝他嘶吼。

“我等了你這麽多年,你為什麽還是不肯回來?”

“你是不是還在怪我當初不肯救你?”

“我為你報仇了,付家當初害過你的人,一個一個,全都被我殺了。”

沈危語聲輕緩,自言自語地說了許多,然而池中的白龍全無反應,只是用一種仇恨的目光盯著他。

沈危擡手抹了把臉,黯然道:“太陰煉形,呵呵,果然只能煉得了‘形’,煉不了‘神’。我救回一具軀殼又有何意義?”

沈危說完,又留戀地看了白龍幾眼,起身朝龍宮深處走去,不多時,來到一座重門深鎖的宮殿前,解開外頭的封印法陣,推開宮門走了進去。

這宮殿中幔帳飄飛,尤如鬼宮,一路走來,惡臭沖天,沈危卻面色不變,仿若根本沒有聞到一般。

走到宮殿最深處,跨過門檻,便踩了一腳泥濘。

沈危嫌惡地縮回腳,靴子踩在門檻上頭,用力地蹭了兩下。

剛剛被他踩到的那泡黃泥忽似活了一般,“嗖”地一下沿著光滑的金磚地面游到一座屏風前。

那屏風下坐著一個女人,披頭散發的,懷裏抱了只布縫的小馬駒,輕聲唱道:“月光光,照地堂……”

那泡黃泥從地上立起來,溫柔地湊到女人腳邊蹭了蹭,被女人一腳踹開了。

沈危邁入殿中,走到女人身前,俯身從她手中拿走了那只馬駒布偶,溫聲道:“芳菲,我來看你了。”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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